佩小滚的奇幻天坑

偶尔写文,时常开坑,一直努力不坑

(六)异乡异客忆明月,故交故园顾天涯(中)

    他将水晶玻璃杯落在木质吧台上,杯中的琥珀色酒液与将融未融的冰球在吧台边的红色射灯下宛如血色晨曦。在他的一声轻叹中,旁边高椅上的J转头看来,

    “Ben,”J狭长的眼眸中不乏担忧,“过去已经是过去了,现在的我们也救不了他们。这里至少够像我们的家,还有不错的拉面,对吧?

    “他们也一定会想让我们好好活下去。只要我们还活着,他们的记忆就没有死。”

    “J,你说Kes和蓝火现在在哪。”

    高个子青年沉默了——他们再没见过说去搬救兵的两个能量使用者;他端起马天尼杯抿了一口。

    “我知道这听起来很奇怪,但我总觉得在哪里见过Kes。”

    “这不是肯定的么?我们当了三年同学诶。”

    “不,是时空汇流之后的那个Kes,蓝色眼睛蓝色头发,冰系能量。还有蓝火,我也觉得眼熟。”

    “是deja vu吧。你不可能见过他们。”

    “确实。”

    Ben将视线转向一楼的舞池。在这个名为“安德鲁斯堡”的破败二线城市(在他们家乡宇宙的地球上连二线都算不上,但在这里却是最繁华的几座城市之一),这家名为“白磷”的酒吧是规模最大的。Ben与J在此定居后,每每怀念起家乡的摩登都市,便会先去城里唯一的购物中心“金湾”吃碗拉面,再来这里喝酒。

    他们的家乡都市早已在触手怪的入侵中化为扭曲的废墟,他们的众志成城根本没能阻挡这些来自天外的高维存在;Ben在重伤中醒来时,偌大的校园就只剩下自己。不信邪的他随后踏遍全球,试图寻找旧友的踪迹——或任何生还者,可他所到之处都早已被腐坏神志的脏紫色覆盖。整月整月,他独自驾着船在能量护航下跨越大洋,独自骑着捡来的机车奔行在荒无人烟的公路上,直到最后,他决心在故园结束这荒诞的一切。或许是绝望在物极必反下生出了希望,他回到校园,却发现先前因神志腐化而能力失控、将自己身体撕碎的J竟因此掌握了部分控制时空的能力,只是一直留在了校园。借助J开发出的时空旅行能力,二人随后离开曾经的家园,遨游多重宇宙。他们学习了数个宇宙的法术与武技,挑拣评判过哪个宇宙更适合这两位疲惫的旅人安居;选定这个地球后,他们在一个日日刮着钻石风暴的宇宙收集了启动资金,遂安顿于此。

    J天生对信息的敏感加上隐身的能力让他在这个鱼龙混杂的废土都市成为了首屈一指的情报贩子,化名Sky。而Ben自己则在机缘巧合下加入了一个雇佣兵组织,凭无懈可击的战力赢得了“King”的代号。

    他仰头喝干最后一点威士忌,起身准备离开,

    “我先走了,明早要飞旧大陆。”

    “什么任务有这个条件?新旧大陆的航班都没剩几个了吧?”

    他露出一个招牌的狞笑,

    “雇主的私人飞机哦。”

    “嚯,可以可以。那,一路平安,自己小心。”

    “谢了,一手信息也会让你独家报道的。”他理了理棒球帽下的头发,戴好帽子走下楼梯。


    寻宝队一行的武装直升机降落在前哨站时,太阳已是天际雾霭后的一个红点。Ben,或说King,抬头看了看殷红的天。

    “今晚先清扫营地周围,确保雇主小姐的安全,”代号Knight的高挑女性指挥着其余几位雇佣兵,“喂,King,发什么呆呢?”

    他猛地从没来头的模糊图景中回到现实,

    “啊,哈哈,没什么。那我也去咯——我有队友嘛?”

    Knight的剑眉一拧,

    “自己去!没把你劈两份用就不错了,还想要队友?”

    King挠着头嘿嘿一笑,随即也不再耽误时间,挑了个没人去的方向便一头扎进森林。

    四周是死寂的,但这正和寻宝队的心意:在这个地球,任何一点非人动物的声响都可能意味着突袭。King已经很久没听过曾经熟悉的鸟鸣——自从来到这里,他就再没在城市或任何有人类足迹的地方听过鸟鸣。他自然觉得古怪,但在提出疑问时只收获了同事们危险的眼神。不过,这个地球令他感到古怪的地方也不只一处了,比方说这里的破败与没落又处处可窥见曾经进步与繁华的残影,比方说同事Queen的双枪中竟带有能量与法则的指征,再比方说整个社会最隐秘又最有权势的一群人几乎把所有时间与金钱都投在“寻找遗迹”这件没头没尾的事上。但如果说King在那段煎熬的孤独旅途中学到了什么,那便是耐心:答案与结论终究会浮现,只要他能活到那一刻。

    越走,他感到这一片寂静越令他不适:仿佛夜晚的森林中就该有虫鸣与鸟鸣,该有微风,抬头也该看到一轮满月悬在地平线上——

    他定定地望着地平线上的那轮满月。森林的尽头是一片高草地,而那满月正悬在高草地的尽头。

    别让我再想起你。

    脑海中突然响起的是自己的声音,可King不记得自己何时这样说过——何时这样想过。

    别让我再见到你。

    他手足无措地呆立着,任由不属于自己的记忆翻涌上来。

    凯尔。还是不要再见吧。

    “凯.......尔?”

    明月,残阳,空酒瓶,新堆的坟。

    画面的突袭令他一阵天旋地转。待他缓过神来,自己已经坐在潮湿的落叶上,斜倚着一棵老树。

    倒塌的穹顶,古堡,土路,了无生机的村庄。

    “再见,外乡人。”

    “外......乡人?”

    我,外乡人,以这杯酒向凯尔保证,无论如何我都会好好活下去。

    酸黄瓜条,红茶,威士忌,木盘盛着小炸鱼。

    热红酒,蜻蜓网兜,苹果园,少女披着银色长发。

    “别管什么考验了,外乡人。”

    “啊啊啊——”他痛苦地捂住头。这究竟是谁的记忆?蓝发的背生羽翼的女孩与蓝眸的少年剑客与自己口中的“外乡人”究竟是谁?那盘亘在记忆中的腐臭又是什么?

    还有那位银发少女,伴随所有甘甜与欣慰的情绪出现的银发少女。她是谁?她现在又在哪?

    满月在模糊的视线中跳动着,放大着,牵动着自太阳穴刺穿脑际的阵痛;惨白的光涨潮一般将他吞没。惨白的海底,他看见了又一个世界,看见了又一个自己:黑盔黑甲,背负黑曜石长剑,手中把玩着火球;对酒当歌,拔剑除魔,事后提着人头换一袋沉甸甸的金币。在那里,他有朋友,有爱人,有个一眼望得到头的未来,直到世上又只剩他一人,直到他又独自奔行在路上、试图寻找生还者,直到他又回到一切开始的地方,寻求一个结束。

    撕裂灵魂的头痛告一段落。King——或称Ben,或称外乡人——靠着树干坐直了。漠然地,他从夹克内袋中掏出手机,在标着Kes的消息界面敲下一段话:

凯尔:

展信安。许久未见,甚是想念。如果可以的话,请务必在三天后的晚上至金湾拉面店——不可以也一定要来。我有万分紧要之事相托。绝不只是想再和你吃顿饭。切记切记。

外乡人


评论

热度(4)